一度诗歌十四首

发布时间:2017-01-11     浏览:1940次

 

一度诗歌十四首

 作者简介: 一度,原名王龙文,安徽桐城人,1980年出生,海子诗社秘书长,《海子诗刊》微刊主编,安徽省作协会员,省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鲁迅文学院安徽作家班学员。作品曾刊发《诗刊》双子星座栏目,获得人民文学全国征文二等奖,文学报全国征文一等奖,出版诗集《散居徽州》,与林溪联合主编《安徽80后诗歌档案》(阳光出版社出版),入选大学人文素质教材《新诗导读二百首》。

 时光集 

在我成为父亲之后

池畔的柳树

迅速衰老了。

曾经,我是它的养子

也曾抱着中药罐

含泪吞下一次次落日 

为此,我咽下更多的落日

咽下一日三餐里

父亲仿若朝圣的脸。

 

母亲集

她总是听见夜晚凿墙之声

像刻碑师,凿开她颅内

的一面墙。她的偏头疼再也

装不下太多的往事了

被摁倒的猛虎,一旦冲出

笼外,溃败自是

从内到外。她的偏头疼

养活了猛虎,却养不活

榻上的病骨

曾经,她也是易发怒的猛虎

如今是躺倒的病虎

她曾踩在脚下的铁塔

仍然挺直。她曾跨越的山川

仍旧青葱

她还是我的猛虎,还敲打着

我内心的戒律

还是在一日三餐里,让我交还

昨日的脸。

 

傍晚

江边的码头,回归安宁

这卸下嘈杂的傍晚

有着露珠一样的明亮 

远方山水离去的悲伤中

灯盏里端坐的母亲

如此安详,照亮空过的镜子

  

 暗夜

我从不在暗夜点灯

从不在木柴边

哭死掉的桦树和梧桐

不在穿过的镜子里

读过去的回信

不在反复修改自己,然后毁掉

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

只遇到过很少的我们

只有抬头时,我才看清

额头处的灯盏

尽管它微弱,似病牛塌陷的眼睛

备注:

①出自美国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

  

 苍园诗

雨天下半夜,我终于完成了脱牙

完成了屋顶上月光的脱落

餐桌上,一条有戒心的鱼

从我的肠胃脱落。犹如这么多年

仿佛刚从母亲身体剥离

从困兽的笼子里,从斑鸠尚武的利爪里

从荷花不为人知的羞耻里

我知道,剥离意味着我与世界的

第二次决裂。第一次是

母牛跪着的分娩。她诞下的牛犊

有着夕阳里仅有的慈悲

小路占据的南园,我多想和吹箫的少年

彼此交换。多想看着落叶覆盖

父亲积郁的坟头,而母亲背靠的柿子树

多年以来,只开花,不结果

枯萎瞬间爬上她的脸

他们住在养老院里,依靠咀嚼证明

牙齿的锋利性,而其他的一切都老了

 

 望江漳湖镇的柿子树

所有的叶子提前离开

为什么,这些红

让我如此愉快的落泪?

我多想抱抱柿子里

住着的母亲

它们终究带着母亲一起

衰老,溃败 

这些皮包的骨头呀

这些坚韧的石头呀

就这么残忍的

让我遇见,让我还能再哭一哭

 

畏高

我患上畏高的毛病

曾经,在高楼的落地窗前

我看见一个人

或是一只鸟,轻飘飘的

像大雪中的鹅毛

坠下去,我还清晰的看见

半空中抖落的毛发

半夜醒来。我怀疑的高楼

早就不在。我能听见她在梦里

轻声的说:疼

就像多少次,我疾步经过墓碑

那些从地底冒出来的

--------钻心的疼

  

中国悲 

从流水中剥丝。剥烛光中的

母亲,剥那些阴沉着脸

走过的集市,剥那些水稻的村庄

钢铁的村庄,石灰炉的村庄

废弃砖窑前,他们说过的破壁

和日落。他们又重新生起

炉膛的焰火,这不是为了涅?

他们坐在家乡的高岗

放声大哭。绝望的风穿梭而过

我夹杂其间,却无动于衷?

假如这是聂树斌的家乡

或是杨改兰的家乡

我也会恸哭,或者是绝望的面壁

 

故园悲

-----题杨键空碗系列画作

他们唤起清风而明月不知

他们重建土地庙

而菩萨不知。他们饮过的江水

走过的平原,骂过的孔子

诅咒过的先秦,如今寥寥

这是祖父的空碗,他两手空空

在空院子里,任凭那些人

挖墙脚的根,挖青龙尚未斩断的根

挖祖坟的根,挖夕阳下悲怆的长江

我捧起祖父的空碗。我饮空了的

月光,咽下空了的中国

一切空过的事物,它们盛过我

然后又抛弃我 

我捧起祖父悬于墙壁的猎枪

它猎过的豹子、枪杀过的猛虎

对峙过的地主,如今在黑洞般的枪口

重新复活,这是长满獠牙的暗夜

我惊恐于这样的夜晚。猛兽从囚笼里

冲出,那些高于地面的鞭子

春笋一样冒头。而我被囚禁的内心

有着恶妇般的怨咒

有着屠刀一般的利刃 

我知道,我将长辞于这样的暗夜

月光轻柔,暴民们开始点火

做最后的狂欢,他们祭出古典的仪式

我躺在故园的落叶里

像盛满水的空碗,我慢慢溢出它的沿壁

 

江水

江边散步,远山辽阔

江水从容,此刻宁静

让细微的事物着迷 

我正好读到:万物悲怆

皆有风情万种的脸

万物还应该有深埋的心

 

龙窝湖

碧桂园前,就是龙窝湖

一个富有的人和一颗富有的心

在对话。我从不讥笑

即将消失的湖,消失的秋风

被锯断的龙窝湖,无非是割据后

的浅滩。无非是茅草

深深折腰,无非是我走过

一个又一个局限的龙窝湖

无非草木藏着一颗悲悯的心

无非一个曾寄居芜湖的人

喝完的苦胆,走过的小路

他爱过的镜湖,憎恶过的青弋江 

备注:龙窝湖,位于芜湖三山区碧桂园前。

 

鲁港 

我预言即将到来的黑暗

和鲁港有关

堤坝上行走,看到另一人

是否和自己重叠 

它们藏起长江,却漏掉了

一条小河的呜咽

就像此刻的我,藏起木剑

却看到桃花。兀自黑漆漆的开着 

备注:鲁港镇,位于芜湖弋江区。

 

镜湖

我一直迟疑,如何赞美

一个哑巴眼里的镜湖

如何赞美一个失明者

急于看到镜湖的流动?

读懂一棵树久伴的镜湖

屋檐和镜子里的镜湖

读懂失恋的人眼里溢出的镜湖

我曾经被宽恕,被镜湖的

垂柳安慰。被放风筝的人

牵在左右。被明月照耀 

晚风中熟睡的人呀

他们说到生死

说到大风吹走湖面的野鸟

说到冬日的湖面

我们踩出,轻轻的疼

 

万家阁 

在万家阁,卸下背负的江南

我终于两手空空

终于原谅雨水里漫过的皖南

远山不知归。多年以前

扫地僧人指着废塔:

我在等将我拯救的人,将我

牢笼打开,遥指火把的人

有人永远悬于塔顶

有人走过桃花窗前

我看见远山轮廓,有煮雪的亭子

有山间小道,状若旋梯

有扶灵柩的老人、弱冠的孩童

我厌倦的孤独,此时将厌倦

重新指向我。乌桕在崖壁

燃烧,父亲低垂的鞭梢充血般燃烧

这人间,还有多少孤壁

就还有多少明亮如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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