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顺的诗歌
发布时间:2018-05-11 浏览:5017次
路顺的诗歌
作者简介:路顺,汉族,安徽人怀宁人。1979年出生。1998年开始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各大诗歌刊物。著有诗集《隔着玻璃》《失声》代表作《我不是英雄,我是傻蛋》《赛拉味》
别处的意义
我在这里,别的一处
陌生的城并不能给我带来
新鲜和快感。还是鳞次栉比的
建筑,如哈利法塔
除了伸向空中828米之外
没有多少意义。现代代步工具把
高架桥堵住,宛如阴暗墙面上的
青苔密密麻麻。我跑得太快
跑得太累。(我的身体里
有弹簧芯片)坐在树荫底下
长木椅上,我抬头能望见树叶
一小块蓝天。经过的他们
我不认识,当然他们也
不屑理睬我。如同我在往日里
忽略飘落在水面上的柳絮,看似
平静而风来过
每天我都在失去某个东西
每天我都在失去某个东西
散落在花坛里的水珠,挂在
树梢上的风筝。园中茶花
盛开的时候,我在私人诊所打点滴
多日的胃疼让我整夜难眠,哎呦呦
身体就像被钉子扎了一个眼孔的轮胎
慢慢漏气。女护士如同修理工
拿着一把铁锤,这里敲敲,那里
嗑磕。贴一副膏药吞几粒白药丸
顺着肠胃而下。当疼痛渐渐散去
天已朦朦亮,我刮了一下胡子
顺路送孩子去上学
废址
雨霏霏,我们是渐渐
落下去的微尘。挤在金枪鱼罐头
大小的地方活着,捣鼓着
电脑里的WORD。每天复制每天
寒暄粘贴寒暄。堆放在一处的
文档就像是表情一致的玩具
娃娃。空调开了又合上,沉默在
室内扩大,整个办公楼死寂一片
我想:一个地方成为废址需要多少年?
它是我们闲荡的公园,购物
广场,抑或是墓地。我静静地走上去
祭奠自己,扯下狗尾巴草
山行
一天里,我都在山上转悠
尽管山路陡峭弯曲
我确信去山顶要一步步登
日子须一天天过
一处,树根层叠
网住小石子 落叶
还有我来不及抽出的右脚
仿佛我在高楼间
被许多方格隔离
二分之一的防盗窗
二分之一的我和我们
“让我们在无望的沉默中张望”
原来山峰上很空旷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空
她把他的帽子挂在衣帽间
像平常一样。这样的下午
他把自己转化为一堆灰
完成“1=0”
窗外是灰蒙蒙的模式
没有返程路,东倒西歪的酒瓶
我们窝在酒桌边聊过去的他
喝下最后一杯
墙角黄菊似乎又开了
循环说
雾朦朦。清晨,小学生涌向
校园里。家长们迅速赶回
家里或上班的地方。我太熟悉
安居苑,蘑菇亭,黄梅桥。一些
桂花树,白玉兰,樟树在我的周围
它们矗立向上,“树冠的上面的上面
是虚空。”有几只鸟在上面
飞过,没留下痕迹。仿佛是我
今天已是一块闲置地
因为想不起,所以我有一块
面包。它将在我的胃里度过
在面包里面,我孤独如铁块
冰凉。我不知何时疲惫和没劲会到来
撕开。那上面的葡萄干,有时
一只蚂蚁会搬走散落的渣子
或者,寂静在我的周围盘旋
黑鸟已开始飞走。在酒瓶里
摇头晃脑。我所熟悉的今天
已是一块闲置地。而猫
在夜晚时候走过
落满雨滴
湿漉漉,似是她此刻的心情
芦苇上的水珠,雕刻在
她的眼角。风来了,吹散了
两个影子。越来越远,她的双手
抱不住梦里的他。高脚杯沿
有唇印,随着DJ
摇摆。无非就是把伤
裹在粉红色吊带裙子里
无非就是醉一回
疯一回。晃动的身子
挡不住夜的沉睡,落地窗上
落满雨滴
中年之花
紫荆花开,我们在其中
自拍,定格
绽放。就像
嵌刻在相框里过了
保质期的青春。操场东南角上
大枫树依然茂盛,课间休息时
我们围着它追逐嬉戏。湖面
还是没有涟漪,静静地如同
这些年。等我们再到这里走走
看看,已是中年之花。倾诉需要
烟雾和酒杯作陪。小惠和小光从
一个围城进入一个围城,小东去了
车来车往的地方。此时我们是那
逐渐发黄的树叶,不知还有
多久,不知还能有多久?就会离开
树梢,在空中完成几次旋转
飘。那即将坠入花丛里的纸飞机
湖心岛
可想而知,湖心岛
四面环水。我在岛上
仿佛是一件丢失的
道具。树林茂密,有
不知名的鸟声。我在等待
路过的船只带我离开
等我上岸后,走在无限大的
岛上,活在《楚门的世界》里
网格化的小区
纸片的房子,我们和你们
近似于蛋清在蛋壳里
饰
他们的故事随着我
吃光手里的爆米花
而结束。魔幻的
画面,他们
挣扎,厮打
刀光剑影。我饰演了他和
他们,如一根一米长的
变形铁丝。一下子拧成
“玫瑰”,一下子
扭成一只“蛤蟆”。灯光
聚焦,我暴露在镜头里
转多少次身诠释一个
浮夸的我。“咔”,我
退场。我回到了《白日梦》里
嘘,别打扰我,我要
多夹几个布娃娃
搁
一张空白表格上填满
我的轨迹。轨道上
锈迹斑斑,承载着
聚散。某些故事
在记忆里化为齑粉。站在
飘窗前,清晰地看见
街道,路灯,公园一角
它们如袖珍版的玩具。还有
这些来往的人,每过一段
日子他们就会一减一,我
何尝不是把自己也
搁进这个公式里?
放学回家的小学生说
它等于零
皆有缝隙
冷空气自北向南飘移
窗玻璃上有我的呼吸。清晨
厚外套裹着我的身子,貌似
一个紧闭的空间或似
胶囊住房。其实任何物
皆有缝隙。风和光
才会渗透进来,渐渐地
出门时,我戴上鸭舌帽
搓着双手,拥抱的温度
一下子从
指缝间落空
路顺的诗歌写作
沙马
路顺诗歌最可贵之处就在于他写他看到的,想到的,熟知的事物,并且以一颗诚挚之心在语言中显露事物的存在。尽管这是困难的,但他一直在努力着。他的诗歌简洁、直接、透明,有时几乎达到“童稚”境界,这不是一般诗人所有具有的潜质。
路顺从不在诗歌里玩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刻意语言游戏,不刻意某种效果,而是天然的,本真的写着他的诗歌,就是他对世界的理解和认识。他的诗歌就是他内心深处的体现。不像当下某些诗歌写得“油滑”,而“油滑”正如鲁迅所说的,是写作最大的敌人。一个人想把诗歌写得哗众取宠,天花乱坠,装神弄鬼,那他注定成了诗歌写作的失败者。
路顺曾说,在诗歌写作上,他绝对是一个独立而行的人,他知道模仿是写作最大的敌人,因此他总是绕开别人,绕开诗坛上一窝蜂的现象,绕开所谓“大师”的教诲,倾心写着自己的诗歌,努力形成自己独到的风格。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路顺深知:技巧,只是诗歌的元素之一,绝不是全部。那些将技巧当做诗歌唯一的人,只能说明他已经失去了认识世界的能力,丧失了灵魂对事物的观照。因为他的诗歌写得诚实、自在、鲜活,从不轻浮的炫技。
他在怀宁,海子的故乡,这个相对宁静的县城,安静的,孤独的写着自己的诗歌。他从不染指所谓名目繁多的诗歌活动,也没有诗歌社交圈子,可以说他的诗歌资源是贫瘠的,贫瘠到了一无所有,这意味着他的写作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如果说他获得了诗歌写作上的一点知名度,那绝对是他心血的结晶,是他艰苦劳动的成果。这样的诗歌含金量是很高的。
路顺忠实于自己内心的感受,随物赋形。而不是刻意的为了某种观念而写作。他从不将自己囚禁于观念的笼子里,而是以开放的姿态,简洁的语言和敬畏之心来拥抱辽阔的事物,并努力赋予这些事物以灵魂,使它们有了呼吸,有了心跳,有了体温,有了艺术感染力。这体现出一个诗人的写作精神
毕加索曾说自己的立体绘画,或许是一个艺术观念,但这个观念就是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对生命的体验,是渗透到血液里的感悟。而腐朽的艺术歌向来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气血,没有温度的,没有灵魂,只倾心于语言和技巧的某种效果,这样把玩出来的东西,甚至称不上是写作,只能说是一个“艺匠”的炫技而已,这一点路顺是深有感知的。他努力在诗歌中呈现出被自己观察过的,感悟过的,思考过的事物,尽力通过诗歌接近事物的本质,使呈现获得透明的敞开,仿佛一束光芒瞬间倾泻而下,穿过遮蔽,照亮了词与物的存在,诗歌的精神家园也随之出现。这也许是路顺的写作目标。
诗歌写到最后拼的是什么?拼的是境界。当诗人所有的阅历化为某种精神境界时,诗歌的高度就出现了。一个没有心胸,没有境界的,没有格局的人,他的诗歌就走不远,最后只能在黑暗无光的日子里,感受着诗歌末日。
我们有理由相信,路顺在未来的诗歌写作中将会给读者带来兴奋和惊喜。因为他时刻准备着,在诗歌的夜晚,寻找繁星中那一颗最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