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腊华诗歌10首

作者简介：刘腊华，男，60后，安徽省宿松县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常务理事。在全国报刊杂志发表诗歌和散文诗300余首（篇）。多次获得省级诗歌大奖赛奖项，并有多篇诗作被选入国内选本。著有诗集《什么将我照耀》《纸上开花》等。

《年 关》

1

没有谁可以回避这样的宿命或者轮回
一年365天，我们可以省略：
玉门关， 剑门关，雁门关……
甚至我们可以绕过人情关，躲过鬼门关
唯有这岁末，我们都要陷入
一场自导自演的年关的包围

2

大大小小的财神，盘踞头顶
轮番轰炸我们积攒一年的的私囊

年关无法洞开，门联步步紧逼
须留下红包和其他买路钱
我们卑微的生命
才能在家园，高挂免战牌

3

家禽牲畜逃不过劫难
它们注定成为腊月的标本
等待“九天东厨司命”升起一缕炊烟 
超度它们的亡灵，或发落它们的来生

年关，一把锋利的刀子
让更多的无辜
接近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4

高铁，飞机，汽车，轮船
在看不见的战线里，冲锋陷阵
但它们也不能穿越一道关口的封锁

驿站到达
卸下各种辎重，卸下亲情的负荷
母亲嗔怪的目光
供我拂去硝烟，温暖歇脚

今夜，故乡和我
成为彼此交换的俘虏

5

有人在煎炸烹饪，自制的年货
多像一个节令冲关的符号
标注旅人闯荡风尘的乡愁

有人在清扫灰尘，期待
一场鹤发换童颜的除陈布新
旧岁，有更深的愿景

旧坟新土，祭祖拜神
婚嫁迎娶，邀朋对饮
隐痛和表达，喜气和团圆
千秋不变，抵达年关的塞口 

6

光阴又老了一寸
父亲的额头，又多了一道深沟
过了这个新年
我能越过父亲额头上的这道关吗？ 

《汉宫秋月》

皎皎明月，高悬汉宫
它属于谁？
仿佛一场浩大的皇恩
三千宫阙，两万韶音
沐浴一地虚无的光辉

秋风正起，琴声正急
看得见的月光，摸不着的月亮
怨天怨地怨宫柳
遍地的何满子，等待
那一声月光下的轻唤
和蓄满二十年的双泪
淹没三千里故国

马嘶雁鸣，铁蹄成伤
关外的秋月，今夕是何夕？
只有一位名叫做昭君的女子
挣脱汉宫，踏响琴声
怀揣一轮满月
朝着胡地——出塞

《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埋伏得最深的
是那支琵琶曲

戈矛盾牌在乐弦上舞动
琵琶之声形如天网
楚歌应和，垓下城内
虞姬花容失色

埋伏圈时而扩大，时而收紧
血腥味弥漫
比楚军帐内一杯烈酒还要浓烈

琵琶铮铮。阴云密布
又突然散开
最后合围成一个集合点
仿佛汉家的江山
归于大一统

突围。琵琶声尾随而至
缺口洞开
一个人的心却与乌江一起紧闭
宝剑起落处
潜藏于胸的第十一面埋伏
辜负了江东，辜负了楚河汉界
更辜负了
一曲琵琶背负的一世英名

《龙门石窟》

平静的伊河
有多少思想的鲤鱼
跃过龙门

许2345个心愿
造10余万个来生
肉身永远也穿越不过龙门

一窟浓缩一个朝代
一窟又如何能够挽留
秀骨和丰美的更替
雍容和华贵
就像洛阳城里的牡丹
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家国的兴衰
不是劈山凿壁
家国的兴替
靠的不是立地成佛

《白马寺》

没有马的时代，乘着车子
我们来到了中国第一古刹
寺前的天空无比湛蓝
一朵祥云
打马经过我的头顶

清心的香火迎面拂过
莲花铺开的光芒
照耀我们的脚跟
心如此平静
没有一丝尘埃

尘世的欲与不欲
只隔着一座清凉台
对于佛的禅悟
全在于我们自己的一张脸
我们笑一笑
就是走近了天王殿里的弥勒
我们愁一愁
仍然回到了红墙外的凡尘

《冬天，皖河边生存的乌鸦》
       
每年这个时候
它们成群结对，如期而至
仿佛这里的天，这里的地
这里的山，这里的水
太过明净。它们要集体泼墨
为大自然描黑

天柱山脚下有一条皖河。
它们聚拢在皖河周遭的稻田里
聚拢在皖河水旁的沙滩上
聚拢在皖河堤坝的柳树头
日复一日的完成三步曲
——觅食，休憩，夜宿
无视三祖寺里神的存在

肥硕的身驱
黑得有些贼亮的羽毛
面对一条冷峻的皖河
一个个严肃得像绅士
寒气空旷，朔风野大
我从未听到过它们中的谁
抱怨过什么
哪怕启动一次乌鸦嘴

《土 豆》

红尘中的因果
我要将你的江山连根拔起
暴露我内心的挚爱和伤口
在缀满誓言的沙洲
平息一场久违的冰雹

抛珠滚玉，点点斑斑
仿佛来自前朝的纽扣
扣住我一生漂泊的风衣
走不出枕上袖边笼罩的烟雨

圆润乖巧，小家碧玉
张嘴就是长长短短的甜言蜜语
母亲的灶台，年年岁岁
被绕膝的儿孙，哄得红红火火


《红 薯》

无需薄施粉黛
我的容颜素雅
有别于城市的雍容华贵

甜甜的心，秋天的补丁
出嫁的女儿掀开了红盖头
村庄，那个可心的人儿衣衫齐整

带伤的马蹄满怀粮垛的渴望
一路风尘
赠我以红宝石的忧伤
我的坚守儿女情长

亲人啊
我手中的王冠光芒四射
流放我，我将把你带往千年的故园
还你一个儿孙满堂 

《妙道山》

置身其中
万物的悲怆和浮华都归于阒寂
岩石在日光中沉思
心如此柔软却又如此温暖
枯木逢春的故事随松涛从梦中醒来
谁的约定在曲径通幽的空谷
恪守云遮雾绕的隐秘

空气新鲜得令鸟儿忘形
鸟鸣之音贴在高山流水的唇边

纵情流连。爱抚一株紫柳
原谅我，把你想象成我前世的情人
花正好，草正茵
恋爱的人儿
何不乘一缕佛光
去拥抱这博大浑厚的野性躯体

多少悲凉在人间
只此一处妙道善光
坐拥日月，安抚风雨
等待那一路的疲惫，到此
把风尘洗净

《天仙河》

一竹篙撑下去
你就能摸到仙女的骨头
通天的大道骨酥如水，波光粼粼

九十九道弯。
第一道弯泊在竹筏上
最后一道弯被炊烟袅袅升起
中间绕过的弯道
请你掰开手指，数一数
瑶池的清泉有多甜
清泉的鱼儿有多美……

黄梅的乡音顺河而下
浪尖涌动的心跳
穿过水草缠绵的缝隙
唱响秋月春风，天上人间
这长发飘飘的仙女
把发髻挽成青山，伫立河的对岸
是在等待谁的归期

再回首暗礁已成回头客
再回首乌托邦已下凡至人间